废弃大宅里。
梨园帮班主看着空荡荡的戏台子,上面的人都去别的地方唱戏了,如今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他一个人。
他坐在下面,身板笔直,仿佛在台子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身影。
站起身,他走上了戏台,闭着眼睛把脸对着天,似乎夜色能够给他安慰。
他想到了自己的知己,前朝的那个末代帝王,一个爱戏的帝王。
猛然张眼,一身素服变作华丽丽的戏服,落寞的脸上突然画满了油彩,一抖披风,踏步在台子上转了两圈,站定身子,说道:“出来吧。”
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出来,到了台前恭敬行礼,说道:“义父。”
“孩儿坐吧,且看为父今日如何唱戏,”班主顶着一个花脸,脑袋一甩,变了个不同色彩虫子蠕动的花脸,说道:“你是真龙血脉,等为父唱毁了九安城,帮先皇报了仇,帮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座椅。”
“多谢义父大恩。”老者声音里带着恐惧,他看着台子上的班主,想到自己一生被其掌控的命运,他不想做什么帝王,也不想夺回不知真假的龙椅,他只想好生过日子,找个婆娘生个娃。
可是自从遇见这个疯班主,自己的命运就被改了,疯子说他是真龙血脉,要帮他复国。
亲自教他帝王之术,一切都按照帝王的礼仪做事学习,一旦出了岔子,就杀死别人来当做惩罚。
班主看着台下的老者,似乎感到欣慰,点了点头,然后猛然一点头,脸面又换成了狰狞的凶兽面孔,直接唱道:“捉了逆贼~”
吓了台下老者一个趔趄。
……
皇宫中的大戏台上。
一帮戏子无视下方对峙的士兵,甚至京查司派来护卫捉人的高手也不放在眼里,只顾着唱自己的戏,生怕说错了一个台词。
许多士兵已经被带入戏中,许多定力强的正在与自己的同袍对峙。
似乎听到了什么,戏子们得到班主的指引,突然变了情绪,唱起来勤王的词来。
台下对峙的兵士们互相拼杀起来。
京查司的人原本得命控制住皇宫里的戏台,等着司主过来,可是现在司主还没有来,就只能违命打杀。
皇宫里热闹起来。
九安城的坊间共有三百六十座戏台,如今被拆去百来座,剩下的则全部闹腾起来,无数的百姓好似戏中人,拿起一切能拿起来的东西,与街上各处的兵士斗起来。
火光在九安城里各处亮着,烟尘遮蔽了天上不多的光,大地一片暗沉,只有火光,只有杀喊声。
到处在流血,到处都有房屋倒塌。
……
一座戏台倒塌了。
武生胸口被顾青岩斩了一刀,鲜血飙出来,花枪一甩,把刀拨出去,身形倒飞出去很远。
苏合与顾青岩配合,他拦住一切术法,让那京查司行走充分发挥力量,总算是有了收获。
他把目光投向正在施法的花旦,脚踏污云飞去,六针齐发,头顶海电鳗的雷电极为显眼,当头劈下。
花旦撑油纸伞抵挡,却伞面一转,挡住了其他五条针的进攻,但也是暂时的,她单独一人是无法与强大的道医对抗的。
花脸一拍惊堂木,快速写了几个字,一帮戏子便从他的台子上钻出来,冲向苏合那边。
武生显然已经调整好了一切,也去帮忙。
三花脸分身三人,扑向苏合那边救人。
他们本以为苏合要先解决武生,没想到突然调转方向,直接让疏忽的花旦陷入绝地。
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,按照计划,这出折子戏里的苏合应该是一个人,可是现在却要面对三个,两个帮手虽然不如黑袍道医强大,可是实力也并不弱。
顾青岩知道苏合要先杀了花旦,便劈刀阻挡了一下武生,点地闪身来到三花脸面前,煞气出体,直接化作三只大手,紧紧握住丑角三花脸的两个分身一个本体。
只是她一个人无法阻挡花脸那边情况。
眼见花脸的术法逼近苏合,一颗骰子从天而降,落地成六点。
“运气不错,六个点。”赢柳那边引导百姓往别处涌去,抽出身子及时施法来到苏合身边。
大骰子上的六点红点,伸出六条触须,拦着蜂拥而来的戏子。
天时地利人和,苏合直接用右手破花旦的护身阵。
手臂伸进油纸伞护法的范围,快速转动的风如刀子,刮开了他的皮,绞碎了他的肉,整个手臂变成骨头,骨头刺入了花旦的喉咙,让以唱词为主的花旦发不出声音。
油纸伞缓缓垂落到地上。
苏合拖着一条只剩下骨头的手臂,握住黑幡,没有任何迟疑,杀向三花脸。
四座戏台四个名角,如今戏台毁其二,戏子死了一个,成了三打三的场面。
整个场上苏合实力最强,梨园帮过于自信上演这出折子戏,没想到的是,自私的道医竟然有朋友,竟然不是一个人带着四件宝物独自逃离九安城。
毕竟只是一出折子戏,梨园帮唱败了就败了,无非演了几年的戏毁了,宝物不在掌控中罢了。
苏合在梨园帮里是上不了大戏的台面,可是梨园帮在苏合的眼中却是极重要的,他要让这个戏耍自己的宗门从世上消失,让他们给自己两个师弟的亡魂赔礼。
就算这次做不完这件事,后面是十年,百年,乃至千年,他都会把这件事放在脸前。
不仅仅是泄愤,更是用这件事告诉天下的修行人,不要再来招惹自己,不然他会像一条疯狗一样,追着把你啃成骨头,最后再把骨头咬碎了咽下去。
苏合抓着花脸的脑袋,用力啃了上去,愤怒占据了他的头脑,让他失去了理智,这时候他也不想要什么理智,只想让梨园帮的人付出代价。
收拾完武生和花脸,这里的梨园帮就剩下一个丑角三花脸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三花脸已经完全没有战斗力,四个戏台子都毁了,能够借的力量等于消失,三个配合的搭档也没了,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,只看别人何时下刀子。
“你觉得这场戏,好听吗?”
苏合问三花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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