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已深。
掌门殿中一片漆黑。
鸿真子独自坐在殿内，一动不动，像是尊雕塑似的。
明日，便是太初圣地开山万年的庆祝大典，他已经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全部过了一遍，确认没有任何纰漏。
可是他的脑海中却依旧还在反复思索。
脚步声自殿外传来。
月光洒在地面，照射出一道长长的人影。
“弟子，参见掌门真人。”
李玄的声音传来。
然后缓缓走进，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，恭敬抱拳行礼：
“掌门真人，弟子这次来，是向您辞行的。”
无忧子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。
李玄觉得。
自己已经没有再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。
“嗯。”
鸿真子的声音依旧冷漠，似乎是万年不化的雪山寒冰般，不带丝毫的情绪波动：
“你是该走了。”
“这里，原本便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。”
“是，弟子知道，也多谢掌门真人，可是思来想去，还是觉得要向您当面辞行。”
李玄站直身体，平静地注视着黑暗中的鸿真子，他知道，对方也在凝视自己。
一声叹息。
鸿真子缓缓抬起了右手：
“去吧！”
“人生无根蒂，飘如陌上尘。”
“我想说的，你也知道；你想说的，我同样也知道。”
“所以，就这样吧，走吧……”
但是李玄并未就此离开。
而是继续站了许久。
像是一场漫长得没有终点的告别。
突然间。
他抬起了头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，目光中射出了熠熠的光芒：
“掌门真人，您觉得，自己的计划一定能够成功吗？”
腾！
鸿真子陡然站起！
不过紧接着，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，重又缓缓坐下，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冷漠，但却带了微微的嘶哑：
“你说什么？”
李玄伸手入怀，掏出了一纸卷轴，缓缓展开后铺至地面。
这张图，正是他依据东方玲珑帮忙收集来的两千余多图纸，仔细分辨修改之后，所形成的阵阵图。
鸿真子的目光陡然凝固住了。
但是。
他并没有说话。
“掌门真人应该认得，这张图，是门派为了筹备开山万年大典、修缮门派内外环境，所下发给各峰的图纸。”
“弟子听说，这些图纸组合起来乃是阵图。布置完成后，在大典当日，这些阵法便会发动，在空中生出无穷绚烂的图景。”
“弟子从见到这些图纸的第一眼起，便觉得有些眼熟。掌门真人，您可知道这是为何？”
黑暗中的鸿真子没有说话。
只是缓缓攥紧了双拳。
李玄却并不在意，于是自问自答：
“弟子收集了各峰的两千多张图纸，经过拼凑之后，赫然发现，自己的确见过这张图纸。”
“那是在阵道山，明心子师伯的桌案之上。”
“虽然只是偶然间的惊鸿一瞥，但弟子却牢牢记住了那张阵图的内容，可惜，也正是因为只看了一眼，弟子才花了好长时间想起在哪里见过。”
这句话却是半真半假。
他的确只看了明心子的那张阵图一眼，可是，却并非是不经意间偶然看到的，而是因为早就发现了明心子的异常，所以才会留心去看了那一眼。
“这的确是张阵图。”
但却不是什么华丽花哨、纯粹为了制造气氛的没用东西，而是复杂到了可怕、即便弟子拼凑出了它的全貌，却依旧无法知道它的用途的阵图。”
终于，鸿真子开口了，一开口，语气中便带了几许讥诮：
“所以呢？”
“你就拿着这么一张不明用途的东西，来向本掌门空口白牙的讲？你到底想说什么？！”
“本掌门没有时间听你废话！”
“掌门真人，稍安勿躁。”
李玄的神情和语气没有丝毫变化，同时，又从怀内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来，放在了地上：
“弟子原本也不知道。”
“可是就在前天，承蒙掌门真人厚爱，恩准弟子进入琅嬛洞天之内。在那里，弟子看到了一本门派前辈太虚真人的手书《阵法浅谈》。”
“在那本书的最后一页，便是同样的一张图纸，虽然略显简单，但原理和功用却完全一样。”
“弟子现在已经知道，这副阵图，乃是一座传送阵。”
“以整个太初圣地为阵盘，九阶灵脉为引，山势河流为形，共设置有九处阵眼的九阶法阵！”
“如此之大的手笔，所传送而来的，必然是无比强大的存在！”
“您既然已经贵为太初圣地掌门，还有什么必要，去召唤如此强大的力量呢？召唤出来之后，又要用来对付谁？”
“答案只有一个。”
李玄伸出右手，缓缓指向了殿顶之上。
“说完了吗？”
鸿真子缓缓站起身来，右手中已经积蓄起了灵力，准备随时动手。
“还没有。”
李玄看到，自己头顶上的剧本内容字迹，正在剧烈翻腾变化，没有片刻停止。
但他并无丝毫畏惧：
“掌门真人深谋远虑，早已提前准备好了这副阵图，更以举行开山庆典、修缮门派内外环境为借口，将图纸分成了数千份，分别实施。”
“同时，这座阵法又设置了九处阵眼，即便其中一处有失，阵法也可照常启动。他人若要破坏阵法，必须同时毁掉九处阵眼！”
“唯一的问题就是，这座阵法乃是九阶，启动将会消耗大量时间，其威势必然会惊动门派内所有人。”
“当然了，弟子能够想到的，掌门真人也一定考虑到了，原本也无需弟子多说。”
“那你想说什么？”
鸿真子沿着台阶缓缓走下，于黑暗中露出了真容，眼内杀机毕露。
李玄微微叹息一声：
“掌门真人，弟子只是想说，放弃吧，您的计划注定将会失败，弟子不忍见到……”
“放弃？”
“你让我放弃？！”
鸿真子的神色陡然间变得无比暴躁，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，手臂挥动，须发贲张：
“孙龙！”
“你不要以为，本尊因为爱惜你是个人才，放过你一次，便永远不会杀你！”
“太虚子已经死了，他们不会再注意到这里，本尊现在就将你毙于掌下，这计划便不可能失败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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