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昨天下午开始下的，从雨夹雪到鹅毛大雪，李林五点半起床去学校早读时，路上积雪都有约十厘米深了，村里到乡三中约两公里，只有一条年久失修的石子路，坑坑洼洼的，好在李林走这路也快三年了，比较熟悉，就算有雪盖着，也能估摸出那里好走。从上初中，便一天四趟跑，早读、上午、下午还有晚自习，学校也有食堂，但需要用粮食换粮票或者那钱购买，李林妈嫌亏，不给换，只能苦了孩子一天天就这么跑。
上午这雪越下越大，李志国办完宅基地手续后，来买馍的也少了很多，不到中午，便炒了菜，下了面条，喊马改凤起来吃点，马改凤生着病，哪里还有胃口，叫他自己吃，不用管她。李志国也没等李林回来，自己先吃上了，刚吃完，李林正好放学回来了，给他下了面条，交待了声自己捞，便出去打麻将了。李林吃完饭睡了会，董浩过来找他，说：“路上雪这一上午都被压实了，很滑，放学的时候人也多，我回来骑车都摔了好几跤，咱俩下午走着过去吧，路上来回得四十分钟了，晚上怕赶不回来了。我爸给了五块钱，要不你也要点钱，咱俩就在学校食堂或门口小摊上卖点吃的，下了晚自习再回来。”
李林回来的时候也摔了一跤，确实路滑，就嗯了声，进屋找她妈要钱，马改凤正头痛脑热的，加上看病也花了不少钱，一看李志国又出去打麻将了，就没好气的说：“找你爸去，我这难受着呢，哪里给你找钱！”李林想说啥，嘴上糯糯的，终究还是没说出来。带着董浩去找李志国，心里还是担心他爸骂他，就叫董浩在外面等他，自己进去了，一进门，屋里烟气缭绕的，呛的李林咳嗽了几声，说：“爸，给我两块钱吧，我晚上想在学校吃点饭，就不回来了。”李林都没敢开口要五块钱，估摸着要的多了，他爸都不会给他，就想少要点，或许他爸能给。李志国正输着钱呢，一听要钱，连看李林一眼都没有，便生气的说：“没钱，滚！”就是这么简单直接，伤的李林一出门，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，董浩在门口看见了，过来问：“咋了，你爸不给钱？”
李林擦了擦眼泪，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就知道会这样，我爸玩的时候，除非赢钱，否则谁也别想要出来一毛钱！”董浩一把搂住李林肩膀，安慰道：“走，我有五块呢，下午跟你浩哥混，够咱俩吃了！”李林毕竟脸皮薄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你跟我再回趟家吧，拿几个馒头，我请你吃馒头，你请我喝碗豆沫就行！我家馒头还是管够的。”
董浩倒是无所谓，大方的说：“没问题，就这么定了！”
班主任徐老师嫌天冷，喝了点酒，下午上课的时候，酒劲上来了，几何课一点也没讲，反而絮叨起什么人生道理，一身酒气，熏得前排坐的李林、刘阳、刘娜他们捂着鼻子，低着头不敢看他。徐老师讲了半天，打了个嗝，然后低头去找茶杯喝水，刚好看见李林他们，便又开始讲起来，“你们要多向前排这几个人好好学学，恩，他们就是你们的榜样，是今年进高中的重点培养对象。你们看人家李林，多稳定，这年级第一一直保持着，刘阳刘娜也不错，都是年级前五名。我不是给你吹，我这带初三毕业班十几年了，那一年这快班不是我带的！”说着喝了一口水，继续吹，“这马上就要数学竞赛了，咱班争取弄五个一等奖，我给你们袁老师都分好了，李林我带，你们袁老师带刘阳刘娜，这三个是必保一等奖的，还有王洋，赵越，这些都有希望的，咱们今年保三争四抢五，来一个开门红！”听着老师吹牛，李林心里只犯嘀咕，这还没完没了了，什么年级第一啊，初一的时候还有四个班，到了初三，中途辍学的不少，就把人归拢了一下，只够两个班，就这还挑了前六十名组成一个班，美名其曰“快班”。学习差不多的都被你挑走了，你可不就是学校里最牛的了！跟人家乡一中比比，那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，人家年年考进县一中的都有七八十个，咱学校最好一年，也不过考进去十几个。
学校喝酒讲课的老师不少，大家早都习惯了，在乡三中这三年，李林见过各种喝酒出丑的老师，有耍酒疯的，有抱着树痛哭流涕的，有对着国旗唱国歌宣誓的。学校学习氛围不浓厚，家长也不重视，对孩子就是散养，一句我一农民，学习的事也不懂，就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老师。即便个别有点责任心的老师，尽心尽力的教上几年后，年年评选在县里依旧是倒数第一，也就没什么劲头了，随波逐流了。
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，董浩叫上李林，去学校前面买了两碗豆沫回到教室，李林取出馒头，早已冻的硬邦邦的，都有点不好意思拿给董浩了，扭扭捏捏的不肯拿出来，董浩看在眼里，一把拿过来，开着玩笑说：“咋了，不舍得了，有点小气了啊！”
弄的李林有点尴尬了，赶忙解释，“不是，太硬了，不好吃了。”
“没事，能吃！”说着董浩一把拿过来，掰成碎块泡到豆沫里，俩人就这样说着话吃了起来，一会儿，刘阳刘娜也过来了，买了豆沫和包子，也凑过来一起吃，李林看见刘娜，就问：“这周末就要数学竞赛了啊，昨天在菜地还听你妈说，你在家复习呢？怎么样啊？”
刘娜毕竟一个女孩子，面薄，谦虚了下，“还是有几个知识点理解不深，回头你给我补补吧，你咋样？这次肯定拿一等奖了吧。”
“那是！”董浩当然顶自己好哥们，一脸自豪，那感觉好像自己是李林似的，加上最近又迷上了古惑仔，便学着陈浩南的语调夸起来，“咱李林那是谁啊，年年第一，学校里扛把子！”
李林在家里经常被吵，也就在学习上能有点自豪感，但也不敢太张扬，虽然心里很是舒服，还得假谦虚，“那有啊，咱学校什么样你们也不是不清楚，人家乡一中那么强，我就一井底之蛙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！”
刘阳倒是心大，不客气起来，带着吹牛的味道侃侃而谈，“应该没啥大问题，你，我姐，还有我，冲一冲，肯定能混个一等奖！”说完语气一转，模仿起来徐老师，“人嘛，还是要有点野心的！”逗的大家哈哈笑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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