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秀看陈行砚的状态，也不禁叹了口气。
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心气。
但也不难理解，这二十年间，驱使他不断前进的正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。
可到头来，仇恨的最后，带给他的竟然是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。
陈行砚瘫坐在光罩内，呆呆的看着濒死垂危的张坤。
“他就是我和三娘的孩子吗？”
“想不到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……”
陈行砚心中不禁感慨，心绪复杂。
若是他和三娘都好好活着，陪在这孩子的身边，伴随其成长，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。
沦落到今日，陈行砚早已想清楚了很多事情。
当年若不是自己放不下自己功名，还对那权势有眷恋，或许他们一家人就能在西域幸福的生活着。
陈行砚自然后悔当年重返京城的事情。
若是他再也没有回到那里，带着怀孕的三娘远走高飞……
“那该有多好啊。”
想到这，陈行砚看着张坤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，和当年看着三娘时一样的温柔。
“小和尚，快些动手吧。”陈行砚催促道。
真秀看了看他，并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。
换命之法，只是他随口一说的。
他哪里会如此神奇的法门，只是为了看看这陈行砚会作何选择罢了。
当然了，借此削弱心魔也是顺手而为之的。
真秀先前为张坤治疗时，意外的发现在如此可怕的伤势中，他竟然可以坚持这么久。
按理来说，哪怕有白莲神纹，也只能让他多弥留一会儿罢了。
甚至后来，张坤的伤势还渐渐有了复原的迹象，这让真秀欣喜不已，手掌直接按在他的胸口上，让白莲神纹的更容易发挥作用。
但这么一碰，真秀有了以外的发现。
张坤的胸腔内，竟然还有心跳。
真秀略一感应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
原来，张坤的心脏异于常人，竟然在右侧。
他此时胸前的伤口看着下人，如同整个心脏都被掏空了，但其实只是贯穿伤及肺部，远没有看着那么令人绝望。
虽然同样是危及生命的重伤，但在白莲神纹的作用下，这可是生与死的差距。
所以，不管陈行砚做何选择，真秀都会救下张坤的。
他只是想看看陈行砚到底会不会被仇恨遮蔽双眼，连自己的孩子都肯牺牲。
如果他真的这么做，真秀倒是可以重新提起亲手杀了他的意愿。
可现在嘛……
看着光罩内，心灰意懒，只是呆呆靠着张坤的陈行砚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亲自动手的兴趣了。
或许也是先前亲眼目睹过陈行砚记忆的后遗症吧。
总之，真秀不想再管后面的事情了。
至于最后，大无畏尊者对他做出什么处罚，都跟他没有关系了。
而这一次的经验，也给真秀提了个醒。
那件可以窥探他人记忆的法宝还是少用为妙，那种宛如亲身体会的经验，怎么也是会影响到真秀本身的。
若是再遇到过于深刻的记忆，恐怕到时候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提不起劲那么简单。
很可能对他的心境造成不可逆的影响。
跟心魔的交手，也让真秀明白了自己的短板。
虽然物理意义上的攻击，以他如今的肉身几乎都可以抗下。
但针对心境的攻击，他倒是没有太好的办法。
在这一方面，真秀还是很脆弱的。
往后，他需要好好注意，尽早找到对应的办法。
而眼下，他还有事情要做。
真秀先前说了要用陈行砚的命来换张坤的命。
既然说了，做戏就要做全套。
真秀一手按在张坤的胸口，另一只手在胸前立掌，闭上眼睛开始诵念起妙法莲华经，竟然是超度了起来。
破碎不堪的峰下村，诵念经文的声音响起，向远处传播开去。
今晚逝去的生命何其多，虽然多是为祸一方的山贼马匪，但也有无辜的村民。
随着真秀诵经，奇异的景象在众人眼前展现。
虚空生莲，奇香四溢，道道金光凝聚，化作光带向远处而去。
而陈行砚却是面露痛苦之色，身上开始有血光大织。
这些是陈行砚身上积累的血孽，如今在真秀的诵经超度中正在被净化着。
血光开始燃起金焱，被烧成了虚无。
陈行砚虽然感到痛苦，但并没有过多的挣扎。
他以为这是换命的过程，分毫不敢轻举妄动，生怕耽搁了过程，有了差错。
可陈行砚越是如此表现，真秀便越是感慨。
如果没有那些事情，陈行砚或许会是一个好父亲。
可命运就是如此无常，父子俩第一次见面，却是在这样的情形。
而这，很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。
随着真秀诵经度化，他得到了许多功德。
真秀将得到的功德继续强化白莲神纹，以此来救治张坤。
若是连张坤也死了，这故事未免也太过糟糕了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张坤的伤势在迅速恢复，胸前那狰狞的伤口山也是渐渐长出了粉嫩的肉芽。
那可怕的空洞，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正在被缓缓堵住。
张母看着这一幕，不禁激动得落泪。
陈行砚忍受着煎熬，但看到张坤的伤势被治愈，反倒露出了放心的笑容。
其他佛门弟子看着这神奇的一幕，都有些怀疑自己学的是不是假佛经。
为什么同样的佛经，真秀诵念竟然就有如此妙用。
这样的奇异，哪怕是佛门的顶尖强者似乎都无法复制，完全令人无法理解其原理。
这似乎是超脱于五行的力量。
而这其中，大无畏尊者感触最深，他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幕，眼底满是向往的神色。
大无畏尊者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真秀的身上，神色也是变得复杂起来。
“功德之道。”
“竟然真的成功踏出了这一步……”
从佛会上，大无畏尊者和仁授菩萨就知道真秀的特殊了。
真秀虽然将六品的拳罡模仿的很像，但终究是瞒不过上三品的强者。
在灵山上也是，此次白猿寺之行也是，大无畏尊者和仁授菩萨都在不断试探着真秀，试图摸清楚他的底细。
他们虽然也有过猜测，但真正亲眼证实又是另一回事。
大无畏尊者突然摇头失笑，看向了遥远的西方，心中暗道：
“你穷尽数十年的岁月又如何，命中注定这不是属于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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