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析随意的握着匕首，像手中没什么力气似的。
元锦扔开剑的动作让他的心猛地揪起。
她的眼睛向来很美，此刻更是好像能够一眼看进他内心最为脆弱之处。
楚析苦笑了一下，垂着头看着手中的匕首，嗓音低哑的说。
“姐姐，对不起。”
他的犹犹豫豫让孟子坤越发紧张，不自觉声音也不耐烦的沉了下来，冷斥道：“对她有什么好对不起的？！快动手！”
楚析深吸了一口气，身形飞快地一转。
下一刻，手中的匕首便插进了孟子坤的胸口。
孟子坤的表情还停留在说那句话时的不耐烦，此刻眼底又多了几分诧异和震怒：“你这个逆子！我是你爹啊！你竟然为了这个一直欺骗你的女人……”
楚析的出手太过利落，匕首正稳稳的落在他的心脏处，胸口的钝痛让孟子坤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里，身型也极速的垮塌下去。
元锦的目光中也透露出几分茫然和不解。
但随即，楚析将杀死孟子坤的匕首从他胸口抽出，扔到地上。
清冷冷的少年眼中，满是让人心疼的水光。
他向元锦走了过来，张开双臂，然后很轻很轻的抱住了她。
元锦的怀抱很暖，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安全感。
想要抱一抱姐姐，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，如今，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。
元锦感觉到他的不确定，回抱住他，有些诧异楚析竟然最后在他的亲生父亲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。
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他，温凉的小手轻轻抚过他清瘦的脊背。
“楚析，对不起，其实我不是有意瞒你的……我只是，觉得你不应该被上一辈的仇恨而绑架，我只是希望你有崭新的人生。”
就如同元锦当初给他取的这个名字。
楚析，除夕。
除去旧日过往恩怨，迎来明晰的未来。
可是，他的记忆还是回想起来了，元锦知道，楚析虽然面目冷淡，但内心底是个善良而知恩图报的孩子，带着两份互为冲突的记忆，今日，他无论是杀了自己还是孟子坤，都一定很难受。
元锦有几分颤抖的说。
“都是我的错，人，就当是我杀的，其实几年前若不是他逃脱了看守的人，我也一定会杀了他。”
楚析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，嗓音似乎有些有气无力。
“姐姐……对不起，我要是把枭隼营留下来守卫你，就好了……因为我想自己留下保护你，从前我的力量太小了，不能为你做任何事，现在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……”
元锦听着他虚弱的嗓音，直觉不对劲，想推开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。
可是楚析抱着她的手臂十分有力，不使点劲根本无法撼动。
原来这个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树一样挺拔坚韧的少年了。
元锦莫名有些心慌，只听他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。
“姐姐，对不起，可是以后，我再也无法保护你了。”
楚析从嗓子里闷哼一声，随后，黑色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。
元锦感到后背发凉，强行将他挣开。
楚析看见她慌乱的眼神，努力的冲她微笑了一下。
“姐姐，不要内疚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他身形晃了晃，缓缓地靠着元锦的床榻坐在地上。
元锦脸色都白了几分。
拿过他脖子上的一枚召唤枭隼营的口哨，一边急促的吹起，一边问他。
“你吃的是什么毒！告诉我！快！”
楚析缓缓地摇了摇头：“姐姐……作为楚析，我保护了你……作为齐元成，我为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死，这是我的选择……”
他吃下的是虞婆婆最新研制出的毒药，也就是那日在牢里给小菊的那一种。
为了以防有一天被人挟持成为姐姐的拖累，他在齿间也藏下了一丸。
一旦吃下，必死无疑。
他眸子暗了暗，仿佛极疲惫似的，缓慢的眨了眨眼。
他知道姐姐的过去，也知道齐元依，孟子坤，赵姨娘三人曾经对她对相府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，他在未曾恢复记忆之前，也悄悄的同她一起恨着这些人。
知道齐元依就是宫里的慧妃，他甚至比她还要想要齐元依死，想让所有想要谋害姐姐的人都死。
但今日他头部受了伤，阴差阳错的回忆起了那些作为齐元成的过往。
他觉得命运真是给他开了很大的一个玩笑。
她是他的恩人，也是他的仇人。
而他本以为自己会永远保护她，站在她的一边，到头来却是害她最深的人的儿子。
同姐姐一起的那些时光，他曾在一个人的时候仔细的回忆过一遍又一遍。
所以他比谁都清楚，姐姐绝不是在欺骗他，更未曾利用他。
他什么都没有，他的一切都是姐姐给的。
关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姐，他也能忆起一些温情的时刻，可是，这不代表，他的心中没有衡量，没有是非。
什么伦理纲常，亲情孝道，他不想顾了，齐元依已死，只要再杀了孟子坤，姐姐的一桩心事便了了。
至于弑亲的罪过，他用命来偿就好。
看着对他露出一脸急切而担忧的姐姐，心底渐渐涌上一丝暖意。
他的头慢慢的靠在元锦的肩膀上，露出了少年般干净剔透的笑容。
“姐姐，我不后悔。”
之后的良久。
这个大殿上再也没发出过任何一丝声响。
元锦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楚析无力的垂着的头，仿佛心里空落落的，又仿佛心腔中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絮，随着每一次的收缩，心脏都又冷又疼。
在枭隼营的暗卫踏入这个殿宇的同时，她也晕了过去。
……
这次一病，元锦似乎是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。
楚析死了，胸口受伤的芳甸原本在大殿上昏厥，后来却也被虞婆婆救了过来。
在楚析死的第二天，皇后来了。
她身后跟着许多內侍，指着靠在踏上发呆的元锦说：“齐元锦放火烧宫，杀死了慧妃！给本宫拿下！”
然而，元锦却无动于衷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。
果然，随即，又来了一波人马。
是慎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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