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敬尧回府时已经临近黎明。
王府一片安静祥和。
凉亭下，就看到赵斯斯趴在桌子昏睡睡沉，盖着厚厚的毯子，小火炉烤得她半边脸微红。
就好像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夫妻，一个在默默等待夫君回府。
可护卫明明清楚瞧见九殿下黑沉的那张脸，忙训斥全府上下。
“你们是怎么办事的，殿下一旦不在你们就照顾不好王妃，王妃若着了风寒，看我砍不砍你们的脑袋。”
众人匍匐叩地：“还请殿…殿下恕罪，是王…王妃非要等殿下回府才肯进屋。”
护卫又斥了一番：“这都照顾不好主子，自去领罚！”
与此同时，顾敬尧已经抱着赵斯斯进屋里，门一并有宫人关上。
…
成亲以来，他们不曾同榻而眠，倒不是顾敬尧不敢。
反正以后的夜里，顾敬尧是不敢再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府中。
顾敬尧给她褪鞋袜的时候，她就醒了，揉着眼睛：“天亮了？殿下事情忙完了么。”
“怎在院里等了一宿，不知道自己先睡么。”
“我等殿下回来是想问问，兄长的最后一试可有过关。”
顾敬尧‘嗯’了一声，给她掖好锦被。
“闭上眼睛赵斯斯。”
哪知赵斯斯就要起身。
“不睡了，殿下又要去上早朝了。”
也不知她这句话无意还是心里话，顾敬尧默了默：“可以不去。”
赵斯斯懵的转头看他：“殿下每日不都是这般么，寅时三刻进宫。”
顾敬尧想，她记得可真清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：“推个早朝罢了，无非被赵老将军弹劾一本。”
此言不虚。
她老父亲向来如此，她老父亲心思直来直去，自是看不对眼顾敬尧这种老辣的权谋政客。
但顾敬尧那么小心眼且杀伐果断的人，一直都在纵容她老父亲。
赵斯斯伸手扯顾敬尧的领子拉到身前，无声笑笑。顾敬尧是不拒绝的，先是任由她胡作非为，最终只是淡笑瞧她。
“妾身就没见过忍气吞声的九殿下，为了妾身，殿下忍家父定是很辛苦吧。”
她还在笑，嘲笑的笑，顾敬尧觉得她是在落井下石了，倒也谈不上忍，是看在赵斯斯的面上，懒得跟老丈人计较。
顾敬尧也没什么好计较的，于他而言，那个老顽头的弹劾其实幼稚至极，不就娶他一个宝贝千金，跟深仇大恨似的。
不过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。
朝堂之上自是需要敢直言不讳的权臣。
-
后来。
顾敬尧夜里都很准时的回府，就是天大的事也没再舍得将她一个人丢在府里。
可赵斯斯不一样，就是腿断了也要出府望风。
除夕夜，有宫宴。
赵斯斯自是不在府中，皇室与大臣尽享团圆之夜迎新春，唯独没人记得叫上顾敬尧。
过往，他就没出现过。
大家就都不叫他。
“王妃呢。”
“王妃去宫里赴宴了，王妃交代了，殿下今夜要自己用膳了。”
顾敬尧：“……”
元宵节，还是没人叫上顾敬尧。
百花节，还是没人叫上顾敬尧。
这日夏末，天子花甲寿辰。
宫里还是喜宴。
大夏使臣与新皇来贺岁。
虽说大夏半边疆土被顾敬尧压制，但还没完全拿下大夏，这皇帝便是萧其非。
隔着歌舞，萧其非的席位就坐在赵斯斯的对面。
可是好像谁也不认识谁，谁都没有看谁一眼。
赵斯斯隐约知道萧其非，可是萧其非不知道她是谁，只称一句‘九王妃’。
这一世有很多事已经改变，赵斯斯没有去过边疆，更不会认识萧其非。
难得的，众人都发现素来喜欢饮酒的赵斯斯半滴不碰，胃口也不是很好。
她临座的宫中女眷朝她敬酒她也推了，天子赐她的她竟以果汁代酒。
众人看出端倪，可是猜不出为何。
赵斯斯早早就坐马车回府，路过一条街道时，小路偏窄，赵斯斯喜欢赏路边的夜景，所以马车行驶很慢。
后面跟着一辆马车倒像是要赶路，赵斯斯一想，自己慢总不能耽误别人的时间。
索性吩咐马夫靠边停，自己跳下马车沿着秦淮河边走。
马车从她身侧走过，有风掀起锦帘，她才看到萧其非那张脸。
既熟悉又陌生。
萧其非同样看着她，而后吩咐侍卫停下，走下马车朝她走来。
“原是九王妃，孤还以为谁这么好兴致在此赏夜色。”
赵斯斯点头回笑：“见过大夏王。您是要回驿馆？”
言语间难免都是客客气气。
两人便并步走在街上，萧其非回她：“自是。”
“方才宴会上不见九殿下，他可是有要事忙？孤还想与他共饮两杯。”
赵斯斯忽淡笑起来：“夏王怕是要失望了，他从不饮酒。”
萧其非挑眉：“这样么，那九殿下怕是不知饮酒的乐趣了。”
言谈的时候，两个人不自觉相视。
赵斯斯却在想，顾敬尧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，衣食无忧，就没有抢不到的东西，人啊，只有忧愁才会借酒消愁。
顾敬尧的出生与身份是何等，哪里来的忧愁，又怎会碰酒，就算有忧愁那也能转换成别人的忧愁。
想着，赵斯斯就笑了：“他从不需要酒来麻痹自己，他向来有事都是直接解决，自是不知酒为何物。”
萧其非扑哧一笑：“九王妃倒是挺了解他。”
赵斯斯应道：“他是我夫君。”
萧其非似是叹息：“都传西楚九殿下与九王妃天作之合，郎才女貌，可孤看来，你们二人倒是比谁都了解对方。”
这话不假，赵斯斯认，她比顾敬尧还要了解顾敬尧。
萧其非又道：“倒是错过你们二人大婚的喜酒。”
赵斯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，侧身点头：“夜色不晚，就此别过夏王。”
是就此别过，永远都不要再记起对方。
“就此别过。”
萧其非看着她走上马车的背影，瘦瘦弱弱的，那就是赵家二小姐赵斯斯。
直到马车远走，萧其非才收回目光，呆滞地看着秦淮河一江水。
马奴小声提醒：“主子，是时候该回驿馆了。”
萧其非玩了玩腰间的玉佩，声音低了不少：“走路，孤倒是想看看西楚繁华的皇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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