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缕阳光自窗户照进来，暖暖的，打在长孙青身上，把房间映成金色。
厅堂之间，无人站立。
长孙青四平八稳与李聪道相对而坐，孙三娘笑盈盈把盏沏茶。
躲在阴影里，李聪道的脸色灰败，晦暗不明。
他胸膛起伏，压抑不住的沮丧就像下水道中的泔水，让人作呕，他缓了很久，才恢复正常呼吸，平复下心情。
他半垂着头，捋着胡须，眼中的怨毒之色时不时闪现，他忘不了这对狗男女嘲笑他的嘴脸，他告诫自己，来日方长，然后才强颜欢笑对着俩人道：“想不到两位对老夫成见之深，已是根深蒂固。”
“罢了，罢了，老夫一片好意，两位却当成了驴肝肺。”
“老夫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。不想两位夫唱妇随，把老夫的糗事当成笑料说个不停。”
不想？
不识好歹？
夫唱妇随？
这老鬼话中有话，其中颇有讥讽之意啊。
望向李聪道他那张极具嘲讽之能的老脸，长孙青心里别扭，不觉把脸一沉。
李聪道现在顾不得上看这俩人眼色，现在就差掀桌子翻脸了，而接下来想要说出来的话，意思也差不多，于是他更加有恃无恐，无所谓。
“如今既已把事情说开了，再来计较其他，也无济于事。”
“现在，老夫给你们两个选择。”
“其一，你们袖手旁观，其二，你们杀我灭口，然后把蕴石镇翻个底朝天，看能不能堵住漏洞，防止走漏消息。”
话语落下，这室内陡然一静。
没有人朝李聪道发火，此刻虽然是他李聪道在讲话，是在说着有关他李聪道身家性命的大事，但只要往深处想上一想，他李聪道所说的二个选择，何尝不是上面那些人的意思？
现在，已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。
孙三娘缓缓坐下，望向长孙青。
轻轻敲着桌子，长孙青一声叹，神色犹豫不定，一时左右为难。
孙三娘见他神情有异，不禁闷闷不乐，心念间，想明白了长孙青为何这般。
长孙青一直以来就有一个执念，那就是回逸和城，这件事对于他来说，比任何事都更重要！
她待在蕴石镇的时间不比长孙青短多少，假如换成之前，她孙三娘还是会与长孙青共同进退，但之前他长孙青的所作所为令人心寒，原以为这么多年来，总该有一些情分在，但时至如今，长孙青还把她当作一个外人看待。
以前，可能还会忍下去，同床异梦就同床异梦罢，又不求他什么，但现在契机出现了。
俩人皆无语言，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。
李聪道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悠闲喝茶，他有要紧事，便斟酌的开口讲道：“两位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，这种话不必由老夫来提醒了罢？”
“这件事已经拖的太久，就在老夫与两位闲聊的时候，已经有高手前去截杀那姓陈的小子，如今他怕是已经早就死了。”
这是当着高人的面，危言耸听。
换成平时，长孙青肯定会给这糟老头子一顿教训，但现在他没了这兴趣。
陈翊他还没死，长孙青能感觉到，镇子不大，那边闹出的动静真不小。
长孙青还特别注意到了，暗中有不少人在窥探，他们没动手的原因，一是不知陈翊的来历，二是观望。
长孙青知道他的选择，将决定陈翊的生与死。
他皱起眉头，权衡利弊，默默考量得失。
陈翊可以死，死在任何一个人手里都行。
除了他长孙青。
不过由于《别云丹诀》的原因，他长孙青将会始终欠陈翊一份人情。
除非今日保他一命，那就两清了。
但，李聪道来了，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，长孙青觉得他没有了选择。
好多人想他陈翊死掉，顺势而为，不从中作梗，他长孙青就不会进入那些人的视线中，被视为异类。
假如今日放过了他陈翊，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了！
他陈翊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个二个，而是五指峰绝大多数人！
他陈翊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。
我长孙青可不是能创造奇迹的人…
想到将来那副惨烈境况，头皮发麻，意有所决断，长孙青不想寸步难行，就要说话之时，孙三娘缓缓站了起身。
孙三娘神色复杂低头望着长孙青，对上仰头看着她的长孙青。
“《别云丹诀》…，你知道这是什么？”
“这又意味着什么？”
长孙青面有难色，隐隐约约觉得俩人之间再无之前那般亲密无间，也更加不要提心有灵犀，她好像在慢慢远离着自己，她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孙淑芳，而是另外一个女子。
“三娘，不要让我为难。”长孙青话语哀怨，心底惆怅，这件事本来就棘手，他真的是有苦衷，很为难的啊。
三娘，置身事外才是最佳选择啊。
她把头撇了过去，从侧面望去，她的眉宇之间凝聚起了不少幽怨。
孙三娘的手有些微微颤抖，她刚下了一个决心，这个决定不止有关陈翊，更是与她息息相关。
“你一直把回逸和城视为毕生大事，我从未阻拦你，也从未因此埋怨你。”
“你说要有一个了断…”
“藕断丝连算是怎么一回事，我也不清楚，可能当时我就没在意那些，那些不重要。”
“今日，从《别云丹诀》出现之后，我心底里隐隐觉着…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，我没去细想到底为什么。”
“或许，我已经知道了，但我宁愿不去想。”
她黯然悲凉一笑，拢了一根青丝在手里捻。
“一直以来…，好久了罢？”
“你我都习惯了，你做你的事，我有我的私事，互不相扰。”
说起往日之情分，孙三娘抑制不住的眼眶湿润，眼睛酸楚。
她忽然开心讲起来，“我与那陈翊谈过，他是一个有趣的人，一个极为出色的年轻人，而且，他讲的那些话，在我而言，我非常认同。”
一直倾听着的李聪道，突兀长笑。
“赫赫…”
前者，长孙青他夫人另有所爱另有所出，如今，当面这孙三娘又说出这般话来，李聪道觉得此行不虚，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，就算现在死了，也足够让人含笑九泉的。
长孙青，长孙青，你也够窝囊的。
不止一个女人想离开你，如今这一位俏媚娘也要走了，赫赫…，李聪道笑的把眼睛都眯上了，把胡子都翘了起来。
你们谈，你们作，只要你们都开心就成，老夫就瞧着就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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