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乾王朝
武帝二十九年秋
甘州，青阳省
固原府
大清早，城北的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里，一个少年穿着青色的衙役衣服，此刻正在大堂的偏厅里抄写案卷。
提刑按察使司是大乾地方各府专管司法刑狱的衙门，上到各省按察院，再到朝廷的刑部。
衙门里结案的案卷要送报给上属的按察院存档，所以每个案子结案后都要有衙门里的小吏在额外抄写一份。
少年低着头写了片刻后，忽然停下手中的笔，似乎是脖子酸了，抬起头来晃动了几下脖子。十六七岁的模样，面庞清秀，尤其是一双眼睛，眼神清澈又好像透着一股子灵气。
少年名叫方禹，今年十七岁，自由父母双亡在舅舅家长大，三个月前，舅舅托人给他在按察司谋了个差事。
“禹哥儿？”
方禹活动着身体，门口进来一人，四十来岁，穿着跟方禹一样的衣服，不同的是他腰间还挎着一柄三尺长的刀。
“是王头啊，今个这么早？”
方禹笑着打了个招呼，他口中的王头也就是刚才说话的男子，是按察司的捕头。
固原府按察司衙门一共有司正一名，巡案使两名，俭事两名。
司正是正五品，负责本府的案情审理，巡案使负责协同审理，和审计下面各县报上来的案情，地方各县不设按察衙门，俭事负责衙门里的具体内务事宜。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捕头，一个牢头，和百十来号差役。
“先别忙着抄写了，跟我去牢里提个犯人。”
王捕头看着方禹又拿起了笔，站在门口说了一句。
“哦？是谁这么大脸面，还让你亲自跑一趟？”
方禹放下笔顺嘴问了一句，他是小户人家出身，又自由寄养在舅舅家里，所以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，看着是个书生模样，但又多了一些事故和圆滑。他只是抄写文书的，提犯人也用不着他。
“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，那个贩私盐的洪七，司正大人今个要审，原本派两个人去就行了，可师爷不在，没有提犯人的公文，下面的人去了不好办。一会到了牢里，你提我写个提人的手书。”
王捕头是个粗人，不认字也不会写字。能当上捕头是因为他手里功夫硬。
方禹没有在追问，收拾了一下桌子便跟了出去。只是替人写几个字这算不得什么事，听说这盐贩子洪七正是王捕头抓的。
按察司的大牢跟衙门在一条街上，但走路还得一柱香的功夫。
大清早街上都是卖吃食的，烧饼肉汤，包子混沌的，王捕头一走一过也没见他吆呵，手里就多了几个肉饼，就连方禹手里都多了两个包子，这些东西自然是不用花钱的。
“在衙门里还习惯？”
王捕头挺着腰板，大口的吃着肉饼，在这条街他王川还是有几分薄面的。
“都挺好的”
“嗯，你的差事清闲不像我们，你又是功名在身，没准以后我还得喊你大人呢…哈哈！”
“王头，你别笑我了……我这差事能不能长久都说不好”
这不过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，方禹自然不会当真。
两人边走边聊，说了几句闲话。
大乾的读书人考了科举就是有功名的人，有功名的读书人可以免除朝廷的各种赋税，身份地位跟普通百姓就不一样了。方禹是去年乡试的秀才。
…………
按察司大牢，方禹还是第一次进来。一进门就感觉跟外边不一样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，光线昏暗阴沉。方禹在大堂里站了一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，牢房修在大堂下面，不知到里面是什么样，方禹在大堂替王捕头写了个提犯人的文书，并未跟去牢房里。
不过片刻时间，一阵浑厚的叫骂声传了出来。
“哼……要杀要剐随便……爷爷皱眉就不是好汉！”
方禹转头看去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，披散着头发，光着膀子赤着双脚，浑身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臭味。看不清脸面，但是露在衣服外的身体看着皮肤黝黑，筋肉饱满，很是精壮，一看就是习武之人。
此时被两个狱卒推搡着，手脚上带着铁链，每走一步都“叮咣”作响。
这人想必就是洪七了，方禹心里想着。
洪七的案子还没有判，但方禹在衙门里也听差役们私下说过。盐铁是朝廷禁物，盐铁的买卖一直都牢牢把控在官府手中，朝廷更在各州省设立了盐铁转运使衙门。禁止民间私自贩卖，贩私盐超过一斤是要杀头的，听说这斯贩的私盐超过一石了。杀头是肯定的，估计官府是想追查他私盐的来路。
一路上方禹走在最后面，洪七被前后左右四个狱卒夹在中间，而且套上了一副铁枷，双手脖子都被锁住了。
洪七此刻嘴里也不叫嚷了，他每走一步都很慢，步子迈的很小，整个人像被锁成了一个木桩子，只能一点点往前挪，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跑。
狱卒嫌他走的慢，时不时的用脚去踢他的腿弯，洪七也不啃声，到有几分硬汉子的气魄。
路过一间羊肉店的时候，店里传出阵阵的肉香味，洪七突然停住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。沉着嗓门喊到“爷爷要吃肉”
这一声喊叫，惹得路上的行人都偷偷看了过来。
“嘿！……皮痒了是吧？”
狱卒一看洪七敢当街闹事，立刻火了，开始拳打脚踢，只是无论他们怎么踢打，这洪七就不起来，嘴里还一直嚷嚷着要吃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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