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180.杨赐（二）
东海地震，河北蝗灾，江夏叛军……再加上冬天的雪灾与瘟疫。
帝国永远有无法随意决定的问题，等待一位能够负起责任的人处理，所以杨赐永远走在路上，永远也忙不完的。
霍布斯曾用“利维坦”来喻指国家，将其比作是一部巨大的机器，主张利用“国教”来管束人民，维护“秩序”。
杨赐、刘宽、胡广便是这座巨大机器的维修工，代替皇帝维持巨大机器的运转。
如果有什么能让劳心劳力的杨赐停下来，那么多半是生病到睁不开眼睛，或者是要好的同事突然病故，需要调整人事，提高工作效率，以继续维持帝国的运转。
不然这位一心为公，把天下视为自家的鼎臣，大概就会一直勤恳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修补工作，直到她生命消逝的那一天。
为官之道，以身立品，德生威，非谋异想而精思。
看着那些抱着竹简，忙里忙外，来不及应酬与寒暄，把效率拉到最高的公差寺吏。
再对比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，站在杨府的阀阅二柱之前，刘备生出前所未有的敬畏。
赵云代表刘备，递出名刺，希望家丁能够引荐。然而家丁声称主母正忙，让他改日再来。
刘备从车驾上下来，露出代表两千石身份的青绶银印，改口说，他和杨太尉约好了今晚一起下棋，希望家丁提醒一下。
家丁这才认真起来，表示回去核实之后，然后引着刘备到了内堂，等待杨赐出来。
最初，杨赐请刘备进来，大概是真想和这位年轻的后辈谈一谈。
年过七旬的杨太尉毕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官场上镇着，她也要退位让贤，如果不能让贤，那么至少要告诫年轻人多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，也不枉佩戴印绶，享受天下百姓的供奉。
然而杨赐毕竟年事已高，思虑与精力终究走了下坡路，能够接替她的王允、蔡邕等人如今还没有成长起来，原本正回想着提拔后进的事情。可眼下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当，又怎么再说未来的事情呢？
随着，家丁与寺吏把太学送来的公文递交上来，她又忘记了这档事情。万事亲力亲为就是这样，很多事情想做，就是因为要把事情做到最好，结果许多事情反而做不完。
于是，本来换好衣服的老人家，又重新跪回到了坐垫上，心里说着：看完这份公文我就出去下棋，再看完这一份。
……
……
从黄昏等到傍晚，从傍晚等到宵禁，杨太尉不曾出来。
刘备坐在杨赐家的内堂，漫不经心地喝茶，
反而是寺吏与差人，马不停蹄地送来文件，交由杨赐处理。
杨赐处理的其实并不只有太常寺的文件。
杨彪负责的光禄寺也在杨赐的监督之下，只因为杨彪一直住在宫廷里管理宿卫，这才没能和母亲一起办公，一些不好处置的事情，杨彪也多来麻烦母亲，以免处理不当，被母亲责怪。
而杨赐的其他门生，也会因为一些复杂的职权问题，而向杨赐请示。
刘宽面对难以决定的难题，也会派专门的掾属，询问杨赐的建议。
一定程度上说，朝廷没有刘宏确实可以存在。
帝姬只是一个做选择题的大学生。
但是朝廷万万离不开，杨赐与刘宽。
如果没有这两位鼎臣，为诸多事宜决策，并为此负责。
那么，本着“不求无功，但求无过”的原则。
很多事情都会因为权责问题而无法决定，只能一拖再拖，无法前进一步。
大约亥时左右，孔融打着哈欠从内堂出来，作为杨赐门人，她一向在杨赐家里的吃住，在这里就像在自家一样自在。
她揉着眼睛，看了一眼内堂中安坐的刘备，依旧是那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年，一颦一笑，勾人心弦，但此刻的孔融丝毫提不起兴趣，就和被掏空精力的耕牛一样，再好的地，没有精力去耕，纵然一应俱全，也只能望洋兴叹。
刘备与孔融有一面之交，他又是当朝侍中，问了孔融，杨太尉何时出来。
孔融叹气，谁知道呢？她老人家一处理公文就再没了干其他事情的意思。
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了吧。
看到又一名寺吏走入内堂，宛若司马门与端门之外，负责为台阁曹司传信的小黄门。
刘备这才意识到，自己在太尉杨赐心目中，大概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蝼蚁。根本不能对她老人家的生活造成一丝丝的波澜与威胁。
但有了卢植与崔烈的栽培，他从来都知道让杨赐看得起的办法。
他也乐意得到杨赐的好感。
帮助杨赐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帮助大汉帝国。
……
……
孔融打着哈欠回屋休息。
刘备向她求了一份苦差事，她有意给这位年轻的刘侍中卖个好，也让刘备知道杨太尉的厉害。
刘备抱着孔融的该拿的文件，走入杨赐所在的路寝。
路寝就是寝室前的大厅，皇帝、诸侯、三公都会在寝室前设立这样一个办公厅，方便用事。
杨赐的门人大都坐在里面办公，凡是杨赐问道的事情，她们知无不言，若是不知，她们便叫下吏去取文件，有了这些宛若触手般的寺吏，杨赐做起事情来也只是动动脑子的事情。
“文举，叫你从库房里拿份账册，怎这么慢？”
刘备走入内堂。
黑灯瞎火，杨赐看不清，把刘备当成了孔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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