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，倒是走运。”
北月静静地看着眼前劫后余生，庆幸不已的青刀，淡淡开口。
坦白而言，他本不应该出手。
人，是一种脆弱且渺小的生物。从出生的那一刻起，他们的结局就已然写好，被世俗所左右，受红尘所羁绊。
虚无缥缈的命运，规划了他们一生的轨道。生、老、病、死，皆是一种注定且无法改变的结果。权势滔天也好，惊才绝艳也罢，到头来，亦不过一抔黄土。
一日不入仙道，与天同寿，则始终束缚于尘世囚笼之中，无望遨游璀璨星穹，死后万事皆休。
即使强大如红尘谪仙，也仅能保证自身万载不衰，万劫不朽。也许，因为本身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力量，他能轻易令一个凡人享尽荣华富贵，执掌无上神朝，延年益寿万万载。
可仙道不朽，谪仙不灭，却也并非无所不能。
哪怕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辰，其痕迹彻底陨灭，于星宇之中烟消云散，仙道强者欲使其复生，依旧需要承受天大的因果。
只因为，这涉及宇宙运转的本源规则，是宇宙意志所不允许的。创造与新生，永远比毁灭与枯朽要艰难太多。
更何况，茫茫宇宙之中，每时每刻皆有不计其数的星辰明幻生灭，纵观无边星海，环绕其旋转的星辰何止亿万。
孤零零的一轮恒星，纵然极尽升华，燃烧数十亿年以来积蓄的所有力量，其散发而出的光芒，对比范围不知囊括几何光年的宇宙，依旧显得那般微渺，黯淡失色。
星辰尚且如此，栖息于一颗颗星球上的渺小凡人，更是孱弱不堪犹如恒河沙砾般的存在。
人生而无常，十载时过，十载境迁，沧海即成桑田。哪怕偶有无上存在心生怜悯，出手续命，亦不过是稍稍延缓了凡人行将就木，寿终就寝的期日罢了。
何况，干涉一个人的命运轨迹，相较于整个世界，又何尝不是沧海之一粟。自然万物依旧运转，一如既往，历史从不会因为个人的消亡而止步。
这也是宇宙之中许多强者漠视芸芸生灵，宛如草芥的缘由所在，越是长生久视，越是如此。
并非源于骨子里的淡漠，而是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，目睹了太多类似的画面，明知没有意义，纵然试图改变，亦是徒劳，时间一久也就渐渐淡了心思。
就如同古籍所记载的，除了永恒本身，没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。
“万分感谢，这位…兄弟，出手相助。”青刀拱了拱手，本打算称呼前辈，可看着对方过于年轻的面容，内心震撼之余，觉着颇为怪异，半途改口。
“好高骛远，是会送命的。”北月瞥了他一眼，淡淡说着，随即转身朝着那头瑟瑟发抖的白虎走去。
出手相救，只是一时起意罢了。就仿佛那些原始星球上，掌握生杀大权的一方封侯，管辖数以千万的生灵，偶尔兴致使然，对一户穷困潦倒的人家和蔼可亲，轻易令其脱离苦海。
那并非那位封侯心地善良，只是基于自身的强大实力，不吝啬稍稍对于弱者施舍怜悯，从而换来对方的感恩戴德。这，其实是一种弱者的可悲。
从这一角度来看，善与恶的定义，皆是相对而言的。世人唯有在现实遵循他们利益而运行的时候，才会觉得身处天堂，而非地狱。
“亚古璃虎，奇奇怪怪的名字。超凡入圣，即使放在茫茫宇宙，也属于一个中等偏上的境界了。也唯有这类原始文明，无法离开所处星辰，探索无尽星海，才会用来形容一只突破凡境不久的灵兽。”
北月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亚古虎，忽而起了兴致，俯下身子，伸出修长精致的白皙手掌，朝着对方的脑袋抚去。
亚古璃虎：“？？”
作为百兽之王，踏破凡境的顶尖存在，这片山脉深处的几大霸主之一，它竟然…惨遭一个人类的摸头杀了？！
匪夷所思，不可饶恕。
即使有着北月随手挡下它含怒一击的前车之鉴，且隐隐约约感受到其体内蕴含的磅礴力量，亚古璃虎此刻依旧出离愤怒，它下意识地撑起身子，浑身毛发根根竖起，逐渐由纯白转向秘银，演变为万千锋锐至极的银针。
“小心！那是亚古璃虎的一大杀招，有着摧金裂玉之威力！近距离爆发之下，即使强如武圣也会…”
不远处，沦为透明背景板的青刀看到这一幕，当即骇然失声，出言提醒道。
“嗯？”亚古璃虎的异变，首当其冲的北月几乎在一瞬之间有了察觉。
他眉头微皱，下一刻，一股煌煌好似浴火金乌般的煊赫气势陡然爆发开来，犹如天外陨石拖曳着璀璨光焰划破天宇，于大气层外倏然降临苍茫大地，刹那之间天地风云变幻，世间万物悉数黯然无光。
在亚古璃虎惊惧交集的眼神之中，它仿佛看见了一轮灼灼大日于面前冉冉升起，释放着无边无际的炽热光芒，摧枯拉朽，焚天煮海，无情燃烧着沿途所过的一切事物，直至将它的身躯点燃，焚烧，化作齑粉状的灰烬！
“嗷呜！”在这股直抵灵魂深处的强烈刺激之下，亚古璃虎仿佛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，吓得魂飞魄散，原本提起的几分魄力落入九霄云外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它颤栗不已，四肢宛如瘫痪般彻底失去气力，顿时匍匐在地，蓄势待发的万千银针重新化作毛发，显得黯然无光。
尊严？威势？荣耀？
这一刻，它脑海之中闪过许多诸如此类的概念，然后全部湮灭。
与死亡比起来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竭力一战，那是建立在尚有反抗余地的基础上。
倘若对方随意散发而出的气势就足以令你心神溃败，只能说明二者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。根本不处于同一次元的战斗，那不叫搏命，而叫送死！
稍稍低头服软以此求生，亦或宁死不屈飞蛾扑火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…哦不，是兽，都会选择前者。
至于身为百兽之王的威严？emmm，那是什么？
能吃么？
“这就对了，乖。”见得白虎服软，化身听话大猫，北月亦是微微点了点头，眸子里闪过少许的欣赏之色。
孺虎可教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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