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既有损于仁义,又败坏了道德,还不符合礼制的做法,请恕宰予才疏学浅,我不知道公敛子您这样干,到底是出于何种考量!”
宰予的话说的很重,饶是公敛处父这样的强人听见,都不由气弱。
宰予的三个论点‘有损仁义’‘败坏风气’‘破坏礼制’,其中打在公敛处父痛点上的,还是最后一点‘破坏礼制’。
本来他不提刑罚还好,他这一提,直接就把是否杀死叔孙辄的性质给改变了。
本来他啥话不说,直接动手杀叔孙辄,还可以用平定叛乱、抱全孟氏来为自己开脱。
现在提到刑罚,那叔孙辄的死活,就变成了量刑多寡的问题,而最终结果如何,则应当移交鲁国司法系统处理。
像是谋逆这种大罪,必须得经由士师调查取证,再交给有司进行核实,再由大司寇审理案件,之后再交由国君审核确认后,才能下最终定论。
而这一套程序里,他作为孟氏的家臣,是完全不应该掺和进来的。
公敛处父本想借着《吕刑》上纲上线,逼宰予就范。
结果没成想,宰予技高一筹,反倒利用《吕刑》将他一脚踢出局。
这时候,公敛处父就算再强硬,也知道应当退让了。
他长叹一口气,俯身拜道:“我的才学低浅,未能领会《书》中真谛。今日,确是从您这里受益良多。叔孙辄的事,就依照您说的那么做吧。”
至于一旁的叔孙州仇和季孙斯听了宰予的话,也不由地坚定了不能杀掉叔孙辄的想法。
让公敛处父退让的是‘不符礼制’,而让这两个虫豸产生触动的,则是‘败坏风气’这一点。
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,阳虎之所以敢玩下克上,说到底还不是和三桓学的吗?
全国上下的百姓,谁都可以指责阳虎犯上作乱,唯独三桓不行,作茧自缚只能算是活该。
三桓都敢驱逐先君昭公了,那阳虎绑个季孙斯,还想要取三桓而代之,好像也不算过分嘛。
从前季孙斯和叔孙州仇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但今日宰予的话却算是将他们点醒了。
他们也纷纷向宰予拜道:“您对待这件事的看法,我们没有异议。”
而宰予见到所有人都不再反对,也不由松了口气。
公敛处父等人不反对,是因为各自都有所打算。
而对于宰予来说,他想要保下叔孙辄,当然也不是什么出于什么朋友情谊,而是因为当众背盟实在太影响他菟裘宰子在鲁国的风评了。
虽然熟悉宰予的人都知道,宰予是个反复试探仁义道德底线的家伙。
但鲁国的民众可不知道宰予的真实面目,在百姓的口中,菟裘宰子可是孔子门下出类拔萃的君子典范呢。
也正是因为宰予既有赫赫功绩,又有仁德之名,所以他在鲁国办起事来,比一般的卿大夫都要容易不少。
同样一件事,阳虎办起来,别人总容易往坏处想,觉得虎子是不是又准备整什么大活。
而如果是宰予来操办,则正与之相反,民众总愿意从好的地方来考虑。
哪怕宰予把事情办砸了,大伙还是认为他不是故意而为,而是有小人从中作梗。
又或者是,其中定然存在何种难言之隐。
如果因为区区一个叔孙辄就把他宰子的金字招牌砸了,那可真是得不偿失。
宰予想到这里,也不由在心中暗自腹诽道:“下次再遇见这种事,我可不来了!娘的,本来好心好意地过来帮个忙,结果差点把自己给撂进去,以后我要是再……”
谁知宰予还没骂完,就忽然看见叔孙辄来到他的身前拜伏。
“宰子大恩,莫能忘却。如若不弃,我愿脱离季氏,拜在您的帐下为臣。”
而在叔孙辄表态后,那些先前跟着他攻打叔孙氏的党羽和上军士卒,也纷纷放下兵器拜伏。
“我等也愿追随宰子。”
“嗯?!”
宰予见状,眉头一皱,心中惊呼:“还有意外收获?!”
他心里琢磨了一下,很快就明白了叔孙辄和这些士卒们这么做的原因。
虽然公敛处父等人经过他的劝说,愿意放他们一马。
但就这些人先前打算背叛盟誓的态度来看,信他们还不信鬼呢。
现在他们口头上虽然答应兑现诺言,但也不是没有秋后算账的可能性。
与其继续追随季氏,还不如眼一闭心一横,干脆投了宰予呢。
傻子都能看出来,宰予在三桓那里的面子有多大,而且他本人做事还这么讲究。
跟着他混,进,可求得富贵,退,也能保全亲族。
宰予想明白了这一茬,不由得对叔孙辄高看一眼。
平时还瞧不出来,居然还是个他娘的聪明人!
宰予粗略的扫了一眼在场的士卒,感觉这至少也有个小几百号人手。
于是,他也只得假意面露难色的对着叔孙辄说道:“我虽然愿意收留你们,但是诸位皆是季氏的贤德之士,恐怕季子不肯应允啊!”
季孙斯闻言,自然知道宰予是啥意思。
但他瞟了眼面前的人数,让他直接送这么多人给宰予,那必然是不乐意的。
可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里,他不答应的话,又担心这帮人心生叛意。
正在季孙斯思忖之际,叔孙州仇走到了他的身边。
叔孙州仇虽然身上带着伤,疼的龇牙咧嘴,但这时候也没忘了从旁拱火。
对他来说,只要是能让季氏出血的事情,他举双手赞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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