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有仙人能驾云？”
风禾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，然后皱起眉头，“谁说的？”
陆珺沉默不语。
他在日宫中听闻过一种说法，神并不凌驾于自然，至多只能算是天地自然的代行者，无非是比人族强大一些，会点儿法术, 活得久一些而已。
神为巩固自己的地位，将规则限制得很死。
天地至伟，说到底不过是空间时间规则的无尽组合。
如回溯破空此类的术法，非神明不得习之，又如移山填海腾云驾雾一类的术法，非有尊仙之位不得承之。
君不见日宫中那位朝晖神女虽掌管着施云布霞，但仙位低微, 仍旧是需要神鹿驾车才能驰骋天间。
而小禾竟能腾云？
身旁，少女妖精再度拉了拉他的袖子。
“嗯, 我听说的。”陆珺随口说着，具体的，他实在也记得不大清楚了。
“一天天的，尽听人瞎说。”女妖抓住机会，反客为主。
“……”陆珺皱了皱眉，小禾好像已经把刚才惹恼了自己的事，忘光了？
“别皱眉别皱眉，你这样不好看。”她似乎毫无顾忌，踮脚伸手，再度将他的眉头抚平，“咦你居然长得比我高？”
陆珺心里有点堵，“偷帕贼”的事，居然就被他这么揭过去了？
“你放心吧, 我说到做到，唔, 今年定能日日来帮你净面。”风禾随手又将少年发间几片枯叶摘走，心说自己给他起的名字可真应景, 没回都这么灰头土脸的。
“倒也不必……”陆珺觉得也没那么严重。
“要的要的。”风禾认真点头，甚至还自顾自地结印定了个契约。
见她如此严肃，陆珺有些疑惑。
一两句玩笑话而已，哪需要小禾如此认真？
这样看来，小禾还是……
只听她话锋一转，喜滋滋道：“这样就不用被每日被师父抓去上早课了！”
“……”
陆珺无言。
他一向自恃在众兄弟之中文采还算不错，却每每被这女妖精怼的说不出话来。
“另外嘛，”她话锋一转，将那方沾着泥污的软帕塞到他面前，“这个就作为赔礼，送给你啦。”
这算什么赔礼？
陆珺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帕子，脑子里实在摸不清小禾的路数了。
“你可别小看它哦，这是我以前去秦亭找嫘祖学着做的。”少女挥舞着软帕，得意洋洋。
“嫘祖？西陵氏之女？许与黄帝作元妃的那位？”陆珺只能想到这位神女。
“对呀，她养了可多可多白色的小团子，吐出来的丝，就可以做这种软帕。”风禾歪着头想了想。
那回光顾着玩了，实在忘记那虫子是叫什么来着。
“是蚕吧。”陆珺无语地接过软帕, 瞧着上面的污糟，想着待会儿应该得去找一处流水，将它好好洗净。
“哦，对！”少女轻轻吐了吐舌头，管它蚕啊虫啊什么的，反正就是白白糯糯的小团子嘛。
看她古灵精怪的模样，少年不由得笑了笑，将软帕叠起，握在手心里。
“对了，你刚才拿它包着的，是何物？”风禾对那块绿绿的东西十分感兴趣。
“那是……先父留给我的一块玉。”事涉天机，他不想说得很明白。
“哦，是很重要的那种？”
“嗯。”陆珺点点头。
“那好吧，本来想看看的，那就不看了。”风禾闻言，虽然隐隐觉得那玉似乎在呼唤自己，但毕竟是对方父亲的遗物，还是少打探为妙。
随即她再度抱住少年的袖子，话锋一转：“小土小土，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食铁兽呀？”
“……”
少年陆珺瞪着一双眼睛，心想着，要不我还是给你看玉琮吧。
……
“我以前竟是这样的？”
风禾凝望着玉琮的眼里露出一丝茫然。
肆意妄为，不学无术，偷奸耍滑。
而陆珺……她说不出自己那时对那位少年是什么情愫。
几千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，之后，她每日踩着云去往龙州见那小少年，也许开始确实是为了逃课。
再后来，一日见不到他就有些心悸。
后来他慢慢长大，竟然就变成清俊无匹的神子了。
怎么想，都很不真实。
至于陆圭，这位天地共主神魂所化的凡人，总觉得和陆珺很是不一样。
她觉得自己脑子更乱了。
“开上帝视角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。”旁边，又是岳跃在满头大汗地操纵云团子。
还好梨城已经隐隐出现在了地平线上。
天边露出了鱼肚白，风禾瞪了他一眼，挥手将云朵降落，扯着岳跃往城中走去。
“你什么都知道，竟不告诉我。”
她算是看出来了，这位缀着一堆头衔的凡人即使不算这一切的幕后黑手，也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“哎呀，那是天机不可泄露嘛。”岳跃踢走一块石子，对步行这件事很有意见，“其实……”
他慢悠悠地，故意卖着关子。
“嗯？”
“我想坐大奔。”
“……”
风禾见他神色颇为轻松，根本没把九日后天道即将崩殂当回事，暗暗有些生气，扭头就走。
“一点都不可怜一下我这个命不久矣的人。”岳跃吐着槽。
“命不久矣？”风禾停下脚步，有些严肃，“你不是说，火神本源交给女魃之后，还有月老的仙位撑着吗？”
岳跃身上的生命力旺盛得很，她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命不久矣的样子。
“其实吧，”他这回没卖关子，脚上的步伐甚至加快了些，“月老嘛……他是被我吞掉的。”
“吞掉？”风禾觉得自己听错了动词。
“没错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，这是获得神力最快的途径。”风禾愣着神，这回变成岳跃扯着她往前走去，“你苏醒的这些年，没饿过吗？”
风禾再度怔住了。
饿这个词，原本对她来说应该很陌生。
她修行数千年，早已辟谷。
直到前些日子，隔三岔五就会饿上一回，犹如饕餮附身，愣是吃多少食物都填不满的感觉。
她喃喃道：“还真的有。”
“嗯，这种修行方式，哦不对……”岳跃斟酌着词句，“这种掠夺力量的方式，始于三千多年前，羲和吞噬了常羲，自身也陷入了沉睡，自此，神明们才发现，自己原来跟靠吞噬来进化的魔物其实没什么不同，神力也是可以吞噬的。”
“羲和吞噬了常羲！”风禾骇然。
按照这些日子所看到的过往，她一直以为，日御一族是被月曜一族打压的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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