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归真？听起来倒像是个道士名字。”
李存是开玩笑，没想到那人却嗯了一声：“确实是道士。”
这下轮到李存惊讶了，看李归真手里算术厉害，什么时候道士也要用到算术了？
李归真也看出了李存的惊讶，晃了晃手里算盘：“一点家学，不值一提。”
就这还不值一提？要是所有生徒都有他这本事，哪里还要磨蹭到这会……
看李存还是狐疑，李归真才摇摇晃晃地噢了一声：“噢，归真先祖乃是太史令，名讳淳风。”
李存差点没喷出来，居然是李淳风的后人！
大齐几百年，唯一一家三代都是太史令的，只有李淳风和他儿子李谚、孙子李仙踪。
李淳风。道士，岐州雍县人，精通精通天文、历法、算术、阴阳。年仅二十五岁，就对《戊寅元历》提出十八条意见，凭此入仕，入太史局，注解《周髀算经》等“算经十书”，著《乙巳占》，世界上最早的气象学专著。一度被传为仙人，世人皆说《推背图》是他和袁天罡合写的。
他儿子李谚、孙子李仙宗也是天文历法算术专家，祖孙三代掌管太史局，执掌大齐天文、地理、历法。
李归真就是李仙宗旁系的后人，他先祖父辈时逐山游水，最后不知怎的流落到了滑州定居了下来。可即便是旁支，家学的这手算术也没丢。
“那怎么没升入国子监四门学？”
李归真挠挠头：“学生确实愚钝，几次考经都没过。”
他这等人才，居然屡次考试都不中，可见经学多么耽误人才。要知道，“算经”可不仅仅是算术这么简单。
比如其中的《九章算术》，以后世的眼光来看，不仅记载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分数四则运算和比例算法，开平方、开立方的算法，甚至有一章专门讲解联立一次方程解法。在实用方面，还详细记载了解决各种面积和体积问题的算法。
更进一步的《缉古算经》，有一半的篇幅在讲述修筑堤坝、开挖沟渠、建造仓廪地窖等土木工程和水利工程的实际施工计算问题。
再比如《五曹算经》，那就干脆是本实用书，全书分为田曹、兵曹、集曹、仓曹、金曹等五个项目，分别讲解各项工作的实际数据归类整理。
这么看来，一个算学博士，论起工程计算，绝不会比那些只能靠估摸的匠作们差，甚至稍加实践，只会高明一百倍、一千倍。
李存突然来了兴致，他想再试一试李归真，干脆当场任命李归真为户曹账史。
区区一个小官而已，他李存还是有这个权力任命的。由此把滑州的夏税工作一劈为二，原来的账史管一半，李归真管一半。他是真心想知道，李归真的家学有没有传的那么神。
结果出乎意料，那些小吏明显想难为他，故意把誊抄地最乱糟糟的籍册交到他这来，可不管字迹是有多乱，李归真脸上还是那副表情，随便，他自是岿然不动，你来一张，我算一张、写一条。
那边账史忍不住一遍遍抬头往这边偷看看，看李归真越是轻松，他越是急躁，越是急躁就更越是要抬头看，到最后直急得满头大汗慌得不成样子。
而此时李归真已经把数字整理完毕，他心知肯定是算不错，但还是伏在案头，老老实实又核查了一遍，确认无误后，才上前冲李存行礼：“殿下，记完了。”
刚才那账史存心跟李归真比试的场面李存就瞧见了。
算账厉害的人李存不是没见过，王凌，以前忠武卫长史，军中籍册过手无数，马师英，长安西市令，那更是天天跟商人和算术打交道的人。
可有一说一，这俩人加起来都没李归真厉害。
经过夏收这一闹，李存决定，不能再这么没心没肺地长期住在团结兵的鹿鸣城了，还是得住在州府，要不然鬼知道这班官场老油条还会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，他让罗大成镇守鹿鸣城，把士兵分成两队，轮流训练，轮流在州府驻扎。
无论如何，滑州必须是死死握在自己手里的铁板一块！把它攥的越紧实，那个木匣才会离自己越遥远。
打定了注意，当天统计完后，李存拉着李归真就进了州府最里头的内宅。
此时石小蛮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饭菜。
滑州上下，现在谁不知道石小蛮，这位跟晋王世子、本州刺史一起从长安回来的本地姑娘，李存在鹿鸣城，她就在鹿鸣城帮厨，多少人都看着呢，傻子都知道关系不一般。所以她出入州府根本就没人拦，她也知道李存不喜欢这帮人，干脆也懒得搭理，直接让州府的厨娘忙活前面官署的饭菜行了，自己接下了内宅的厨工。
招待客人，还是老规矩，上的当然是石小蛮最拿手的胡麻饼，她听说李归真是道士，专程分两锅做的，一锅是李存的肉馅饼，一锅是李归真的素馅饼，看李存如此器重这李归真，石小蛮还下了血本，在素馅里给他调了州府最后一点库存的胡椒。
李存递一个给李归真，这人倒真是一副道士气度，也不客气，接过来一掰，胡麻的油香烹着胡椒的火辣，被饼中迸发的热气催着扑鼻而来，李归真用力嗅了一下，冲石小蛮笑道：“石姑娘好手艺，夏日心火盛，宜减苦增辛，以养肺气，胡椒真是加得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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