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是。”常吕也不否认:“高翔此人,我还是知道的,若是他知道一件事,那最多一晚,整个金陵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。”
“那你能告诉我,为何要执意让我考科举么?”
“一半为了我,一半为了方先生。”常吕叹了口气,像是触碰到了极其伤心的事。
“难道我就不能为我自己么?”王凡被气乐了,怎么感觉这常吕说出这话来,好像他和方孝孺是自己的父母一般。
“你若是真有这心,岂会沦落成道士,去给人家做奴仆?”常吕白了他一眼。
而后站起身来:“好了,不和你多说,我要马上走了,记住,一会不管发生什么,看到什么,都不要胡说八道,更不要把我来见你的事说出去。”
不等王凡再问,常吕转身离去。
文楼里再次安静下来,没多会,那问事的小太监回来了。
“小天师,奴婢问了,说是临时钩去了你的名字...”他面带愧疚,王凡摆了摆手,表示自己不在意,有谢了他。
小太监又歉意道:“本来早该回来的,只是在外面被豹韬卫的军爷们拦住了。”
“哦?他们现在还在外面么?”
“刚走,不然奴婢也进不来。”
“豹韬卫...”王凡喃喃自语:“这姓常的好大的气派。”
豹韬卫是皇帝的亲卫,历来只护卫皇帝,当然皇帝若是看重某个人,让豹韬卫护卫也是常事。
这常吕能够被豹韬卫护卫,说明他在朱允炆的心中地位很高——至少明面上如此。
原来是可以影响皇帝的人,难怪敢在自己面前打包票。
不多时,外面响起悠扬的暮钟声,这表示宴席开始了。
王凡静静的等待着,又过了一会,就听楼外响起脚步声,随后一个总管太监模样的内侍带着一群小太监进来。
这群小太监提着食盒,来到了王凡面前。
不等王凡反应过来,总管太监见了礼,一声令下:“摆上。”
那群小太监将食盒里的食物端到桌上一一摆好。
“这是?”
“小天师,老祖宗说了,陛下圣谕,今日里没有君臣,来的都是客人,岂有让客人空肚子的?”
王凡知道他嘴里说的老祖宗乃是吴亮,心中一暖:这老太监倒是会做人。
菜肴十分的丰盛,摆放也很讲究,显然是下了功夫的。
酒菜上齐,太监们转身离去,王凡请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起入席,那小太监连道不敢。
王凡也没有再邀请,宫中有宫中的规矩,这小太监若是真入了席,只怕下了桌就得拉去挨一顿板子。
当下也不客气,所谓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吃饱了方才能够面对建文朝的群贤。
有伤在身,王凡吃的很慢,这算是他来到此间吃的最丰盛的一顿了,吃到最后,自嘲一笑:“自古以来,死刑犯上刑场时,都会吃一顿好的...”
他放下筷子,理了理衣衫,坐下来等候召见。
又过了半个多时辰,钟声再次响起,小太监道:“这是百官去奉天殿面圣见礼去了。”
王凡嗯了一声,没有睁开眼睛,继续闭目养神。
又过了好一会,门外响起脚步声,走进几个太监来,为首的正是刚刚送饭的内侍。
“咱家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,来请小天师。”
王凡有些意外,怎么是太后的命令?
站起身来,躬身行礼:“辛苦公公。”
“谈不上辛苦,来人哪,扶着小天师。”总管太监倒是客气,让人上前搀扶着王凡,出了文楼,奔着西边的奉天殿而去。
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左右,雨过天晴,空气沁人心扉,夜空如洗,偌大的皇宫内十分的安静。
月亮撒下一片清光,流的满地亮堂,从文楼到文华殿有一条长长的石路,两边种着些许疏桐,八月十五的月亮将圆未圆,他抬头看去,正见那盘明月挂在梧桐梢上。
盛暑已过,又来了场秋雨,走在深宫之中寒意颇深,王凡走了几步,觉得胸前伤口隐隐作痛,连有些痊愈的脚也跟着酸麻起来,知道是刚刚这一番闹腾,动了新伤和旧伤。
心里有些感伤:“衣薄冷风欺啊...”
随后又想起靖难之事的朱棣,以八百士卒起兵,每一场战斗不都是生死绝境么?
心中感慨:“王凡啊王凡,你前世读史时,每尝赞叹乌巢时的曹操、白沟河时的朱棣、成皋时的刘邦,他们哪一个不比你现在更凶险?若他们都如你这般,还未战斗便自怨自艾,岂能成就一番霸业,青史留名?”
只觉得前世里熟读的历史全都浮现在脑海中,燃起斗志来:今日危机,便是拼了性命,也要搏一搏,在这大明天地里闯下自己安身立命的根基。
当下强忍着脚伤和胸口的疼痛,推开扶着的小太监,迈着稳健的步子,向着奉天殿而来。
“小天师,烦请在殿前等候,咱家入内禀报。”总管太监对王凡小小年纪,忍着重伤稳步而来,胸口更是泛起血色暗赞不已,因此口气除了客气外,又多了三分敬意。
“劳烦公公了。”王凡站立殿前,也不去里面看,理了理衣衫,等待召见。
“宣龙虎山小天师张懋丞进殿!”
尖锐而又极具特色和穿透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,一瞬间,殿内安静下来。
王凡不用看也知道,所有的人此时都向着门口看来,等待着自己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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