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衍倚在床头，直到看不清云婆婆那抹背影，这才怔怔然地收回目光，接着长长打了个呵欠，睡得天昏地暗。
再起来时，却不见云婆婆，院儿里除了红袖、绿柳一众丫头，也就只剩下那一堆“梁上君子”了。
就是坐不住也得坐。毕竟打也打不过，跑又跑不赢。
如此百无聊赖了几日，一夜睡梦中竟听见猫叫声……
周衍不安地翻了个身，本不甚想搭理，谁知那猫欺人太甚，滑到被窝里来也就罢，还要蹭得她背贴墙面。
一只猫哪里来的力气？
她烦不胜烦，不耐地睁开眼，却未料撞入一双粘人的眼里。
那双眼睛亮了亮，紧接着唇上便感细细麻麻的吮疼。
周衍吃痛，蹙了蹙眉，声音含混道：“……萧其。”
“嗯，”萧其轻轻放了人，趴在她耳边慢慢笑：“怎的睡这么早？”
她懒懒合上眼，小声道：“关你几天就知……”
“喵——”
周衍一惊，忽地睁开眼四处望了望，果然见一道白影跳上床来。她方才只当是梦里有猫，没想到那猫真是在耳边叫的。
只听一声轻笑，萧其一把托了猫凑近，在她颈窝吹气道：“……你睡着时，真就同小猫一模一样，挠得我心里痒痒的。”
周衍咬唇笑了笑，面露欣喜，对着它眨眨眼。
那猫通体雪白，只在头背部有些许淡蓝的花色，长毛、异瞳，是极有灵性的。也不怕生，见到周衍微笑就立刻往她怀里钻，一声接一声地绵绵喵叫。
一人一猫，却有倾盖如故之缘。
萧其捉了她长发把玩，漫不经心道：“我外猎时捡的，那时它窝在一头花鹿旁……就叫它‘见鹿’了，喜欢吗？”
周衍闻声笑着抬头，眼里的溺爱还未散去，这一眼，便把萧其看痴了。
他怔了好一会儿，接着竟比她笑得还要欢喜，软腻地揽过人：“……自你只身去甘州起，这小东西便叫我将养着了。”
浓腻的吐息缠绕在颈边，她不由得微微红了脸，抿唇道：“我倒不知你还喜欢猫。”
“嗯，”萧其轻轻应了一声，在那潮红的耳垂上落下唇，慢慢笑开：“听云姨说你喜欢，我便……”
“——喵！”
他瞥了眼被挤扁的见鹿，有些不悦地拎起猫颈：“你几时长得这么圆了？”说着一把丢了它去脚底。
周衍：“……”
她无奈一笑，方要起身去揽回它，却忽感脚底一阵轻痒。
——见鹿被扔了也不恼，只乖乖趴着去舔舐周衍的脚背。
萧其扬眉，稍稍支着身子，也盯着她的脚若有所思，良久后才嘀咕道：“该扣一把锁的……”
“嗯？”
他收回目光，又凑去她耳边，糯声道：“周衍，我怕你跑了。”
周衍一愣，眼神有些躲闪，只岔开话题问：“外面的事，都处理好了吗？”
“外面的什么事？”
她微微别开头，抿了抿唇不肯说话。
“……放心。”萧其锁着眉，盯她一会儿，还是开了口：“密谍来报，他们已至南越境内，雪冤一事虽不算顺利，但至少人是安全的。”
她轻轻点头，又问：“西蜀呢？”
“你南越朝廷没人了？”萧其突然提高声音，在细腰上掐了一把，没好气道：“你自己摸摸这把腰，还剩多少？真当自己是铁打的，事事都要亲力亲为？”
周衍的伤还没好全，经他这么一掐，立刻就疼得眼泛秋水。
他心下一软，却又咽不下气，只有懊恼道：“痛死你才好，免得我日日夜夜都不安心。”
周衍给他递了个眼刀，抿唇不再多话，又置气地背过身去。不料翻身翻到一半，便被搂了进怀。
她咬牙，再翻，却又被扳回。如此反复几次，她自己也觉得幼稚，没忍住笑出了声，也懒得折腾，索性闭了眼舒舒服服地偎着。
帐内温热，见鹿没一会儿就趴着睡了，发出轻轻的咕噜声，听得萧其也犯困。
他稍稍合了些眼，悠然地呼吸枕边人的发香，只懒懒道：“……外头真是，一刻也不肯叫人消停。”
周衍看他一脸疲惫，不禁笑了笑，轻声说：“我还当你的精神用不尽。”
“用不尽？”萧其搂了人，蠢蠢欲动：“在你身上时才用不尽。”
他见怀里人红着脸乱躲，并不心急，反而还叹道：“萧鼎被废为庶人，流放西荒，萧钺也被贬出京……我好容易舒了半口气，却又来一个傀儡九弟。周衍，你若再不奖赏奖赏我，恐怕还不等朝上那群老狐狸动手，我就要自己先耗死了。”
周衍浅浅一笑：“你自己非要去争那金椅子坐，如今骑虎难下，怪得了哪个？”
她说着又忽地想起一件事，凝目问道：“对了，孙恩惠父子如何了？”
“孙恩惠……”萧其顿了顿，沉道：“那时，萧鼎私开马道一事被揭发后，孙恩惠便已被拉去垫背。”
“那，孙韬他？”
萧其含了一缕她的头发，微声说：“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，已经出京了。”
他默然一会儿，又叹：“也是个可怜人。”
周衍眼睫动了动，疑惑：“什么？”
“先前父皇命我调查一桩甘陕旧案……”
“甘陕旧案？”她微微蹙眉，问：“同他父子二人有关？”
萧其点点头：“多年前，甘州发生一桩官欺民女案，当时这案子交接给的孙恩惠。他查到的涉案者，多是朝廷重臣且手里都不止这一桩命案……涉事官员眼急，便想着贿赂孙恩惠。行贿不成，又施加威胁。”
“后来呢？”
萧其：“那群老混账，精明得很。他们没有灭口，而是选择散布谣言，以此栽赃。”
周衍轻吸一口气：“栽赃？这么说……”
“……当年这桩案子闹得极大，孙恩惠一被推出来，民愤顿时就迸发，压也压不住。”萧其凝神想了想，又道：“听说，有一日里百姓群起而伐之，堵了他的家门，对孙府的人大打出手。孙韬的双腿便是在那时断的，他的夫人也被拖了去烧杀……正主儿倒是恰好不在府上，躲过了一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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