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艘大船与小舟相向而行，苏升抬头张望一眼，看见船上站着一位小姑娘。
明明是春日时节，小姑娘却还是穿的跟冬天一样，裹得严严实实。
苏升仔细看了她一眼，心里微微吃惊。
小姑娘五官精致，却有如白瓷一般，没有半点血色，仿佛散发着浓浓的寒气。
她睁大眼睛看着苏升，眼瞳如小鹿一般，湿漉漉的，又带着天真懵懂。
好熟悉的感觉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给苏升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。
像是玉龙宗的气息，可细想起来，又觉得不太像。
他的视线一直在追随着小姑娘，微微侧头，始终想不起来她是谁。
看小姑娘年纪不大，苏升想了想，觉得自己以前应该也不会认识她。
他挠了挠头，继续喝起自己的酒来。
大船上的小姑娘看他拿着青葫芦对嘴饮，如小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。
苏升笑了一声，从脚下拿起一个未开封的青葫芦，丢给小姑娘。
大船很高，水面风急，可小青葫芦却是稳稳当当地飞到小姑娘手里。
小姑娘惊呼一声，举着小青葫芦，旋转把玩起来。
旋即又觉得这样不好，便将小青葫芦放下，对苏升笑着挥挥手，眼神里的开心藏不藏住。
今日阳光明媚，微风和煦，小姑娘笑靥如花。
苏升觉得很好，心情舒畅。
但下一刻，大船上有一位面色阴沉的女子走来。
小姑娘赶忙将小青葫芦藏在身后，但她身子小巧，哪里藏得住。
女子的眼睛上下一扫，便看见了小女孩身后的葫芦，面色更加阴沉了。
但她没有直接上手抢，而是叹了口气，蹲下身来，语重心长地跟小姑娘说着什么。
小姑娘低着眼睛，垂头丧气地将苏升给的青葫芦交给女子。
女子接过来，上下摇晃一下，酒水在里面翻滚。
她顿时回过头来，恶狠狠地瞪着逐渐远去的苏升。
苏升讪讪笑了一声，想着小孩子确实不能喝酒，便不敢再看向大船。
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，苏升也没当回事，继续喝着酒。
大船早已远去，变作小小黑点。
岸边杨柳依旧，轻摇微晃，坐看来往行人。
苏升正觉酒意正酣，将衣领稍稍解开，将一身热气散发。
突然间，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扫来，苏升顿生警觉，赶忙朝着目光方向看去。
可在那里，有许多行人踏春游玩，苏升看不清那目光何在。
或许只是有人好奇看向自己这边吧。
苏升挠挠头，不再理会。
岸边，行人处，一人侧身站在杨柳后，恰好挡住苏升的视线。
待游船走远，他才从杨柳后走出。
这人遥遥远望苏升游船，目光阴晦。
……
顺庆三年，四月四日。
淮城，一座偏僻小院内。
一位穿着春衫的老人正坐在庭院内煮茶。
哒、哒、哒…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。
老人抬眼一望，来人是他的下属。
他快跑到老人身边，单膝下跪，低头禀报。
“苏老，金陵城的李校尉到了。”
原来老者正是大齐余孽，锦衣卫的苏老！
这几个月来，苏老就一直在淮城待着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
苏老眼帘微抬，眸里有火光闪烁。
他嘴角微动，低声笑道：“金陵城到这里可不近，带这位李大人进来吧。”
下属小声称诺，快步退去。
不多时，下属带着李校尉沿着游廊走了进来。
这位李校尉穿着一身黑衣，头戴兜帽。
兜帽下，是一副历经沧桑的脸，皮肤黝黑，下巴留着一缕灰白胡须。
只是他的那双眼却是锋锐无比，就如野外的孤狼一般。
苏老抬眼一望，笑容和煦，举手向右边道：“请坐。”
李校尉默不作声，走到右边座席坐下。
炭炉上架着的茶壶发出呜呜声响，冒出浓白水汽。
苏老探手将茶壶拿起，给李校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。
“请。”
说罢，苏老自己先举起茶杯抿了一口，丝毫不急着问李校尉前来何事。
李校尉知道这位大齐锦衣卫的老人是在给自己下马威，但却也不生气，自顾自饮了起来。
苏老将口中茶水咽下，长呼一口气，见李校尉还是不急不忙的样子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的光芒。
“李校尉当真是好胆量啊。”
苏老将茶杯放下，笑容玩味。
一时间，大风吹来，似带有一丝寒意。
李校尉却是不惊慌，只是呵呵笑道：“我为何要怕？”
“为何要怕？”
苏老眼睛一眯，冷声道：“金陵城死了我多少同僚，这都是血债！”
李校尉摇了摇头，似乎有些失望。
“如果锦衣卫就这点气量，那真是让我小觑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旁边一直站着的下属呵斥了一声，手已握紧刀鞘。
“退下。”
苏老抬手，叫退下属。
“听李校尉的意思，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联手？”
他十指交叉，放于腹中，神情自若说道。
“也可以说是联手，但更多是交易。”
李校尉低声回应。
“哦？”
苏老眉毛一挑，来了兴趣。
“我记得李校尉可是徐郡守的心腹爱将，不知这次是李校尉的意思，还是徐郡守的意思？”
“不关徐郡守的事，只是我的意思。”
李校尉直截了当的回答苏老的话。
苏老微微点头，若有所思。
若真是徐郡守的意思，那他就要多想一想此事了。
几个月前，金陵城抢夺镖车一事，徐郡守不伤分毫就拔掉了锦衣卫在江城的多年经营，这般心智，着实让人觉得可怖。
可这李校尉又是徐郡守的心腹，竟然瞒着他来跟自己谈交易，这事……越发有趣起来。
“说说吧，什么交易。”
苏老向李校尉说道。
李校尉笑了笑，从怀里掏出一张好似堪舆图的大纸。
“这是？”
苏老眼睛顿时放光，坐直了身子。
李校尉将纸递给苏老，慢悠悠喝起茶来。
苏老将大纸展开，眼睛不断扫动，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。
片刻后，他将纸张收回，抬头看向李校尉，面容复杂，问道：“这是真是假？”
“自然是真的，你们当初在金陵城打生打死，不就是为了这一张纸吗？”
李校尉笑意浅淡，带着些许嘲讽。
苏老手里拿着的大纸上画着的，赫然就是那日在金陵城时，苏升通过炼丹手法找出来的陵墓地图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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